【清风笺春节征文】散文：新年的味道? /周 丽

新年的味道
周 丽
　　
　　“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眼瞅着农历新年就要来临，家里除了更久不变的“腊八醋”和提早备好的对联，似乎再没有新年的气息，每每看到手机里有关“新年记忆”的文章，我常常随之陷入沉思——父母把“年”的味道留给了我们，而我们却给孩子留下了多少？
　　记忆里，家里有鱼有肉有过油的吃食的日子，便是新年临近的日子。记不准每年家里飘出“年”的味道的具体日子，只记得父母很忙碌，但井井有条：父亲会选择倒班的一天，提前将需要酱的牛肉、蒸扣碗的五花肉从仓房拿进屋里，第二天缓开、洗净，切成适当的大块，在煤炉上慢煮，肉汤里放着八角、桂皮、陈皮的料包，尽管知道这些肉是要到新年才可以吃的，但当汤沸水开的时候，满屋的香气便诱得人不想离开厨房。这时候的父亲是最可亲，也最抢手的，我和妹妹会围着他转，“爸爸，我可以帮你尝一尝咸淡”“爸爸，你说这肉什么时候能煮透？”，肉虽然不能给孩子们吃，但是父亲总是会盛出一小碗汤，解一解小姑娘们的“馋”，特别是当肉熟出锅，身边的孩子更是如影随形，父亲被孩子的“馋”相逗成了“弥勒佛”，有时嗔怪一声“小馋猫”，那必引来乖巧的叫声“喵喵喵——”父亲会将整形切下的碎块填在我和妹妹小鸟一样张着的嘴里，当舌尖触到香滑糯软的肉块时，幸福的笑容不仅在孩子的脸上绽放，更洋溢在父亲慈爱欢喜的目光中！
　　腊月临近新年的时候，父母在每周仅有一天的休息时间里，还要留出一天专门炸东西：土豆丸子、豆腐丸子、肉丸子、大果子、脆叶子、炸白鱼、豆腐片……但凡需要过油的食材，都会先炸熟，等到上桌之前，再过一遍油，炸酥炸脆或者熘、炖、浇汁就可以了。这个工作一般从早上八点多就开始了，往往一炸就是一天，持续到傍晚时分。这一天的中午没有什么正式的午餐，爸爸、妈妈往往会把颜色重的、不美观的次品随时放在我们嘴里，印象里这一天哥哥会在外面打扫院落，姐姐却是爸爸妈妈的左右手，炸豆腐丸子时，爸爸负责看锅，哪些丸子漂起来，颜色可以了就捞起来，放在笊篱空好油，再装进盆子或闷罐里，姐姐就和妈妈一起，用左手抓一把馅，通过大拇指和食指挤、抿出一个个团团圆圆的小丸子，右手执勺，将丸子从左手端“摘”下，放进锅里，那神态、气度，仿佛那不再是平时与我嬉戏打闹的姐姐，而是家里的顶梁柱、小大人了！当然，我和妹妹也不会呆着，像小跟班一样，随时听众召唤，把凉透的成品装袋，放进仓房的大缸里，顺便将酥脆掉在盆底的碎块中饱私囊，在炸脆叶子的时候，母亲将擀成直径约50cm的薄薄的面饼割成7、8cm的长条，两条叠放在一起，再切成4-5cm宽的棱形块，中间割出2-3cm的小口，将棱形块窄的两头分别从小口由内向外翻出，做成脆叶子的面胚，这个活儿可是我和妹妹的最爱！经过我们小手加工，脆叶子不但造成好看，其各面散而不断，过油时易熟易透，酥脆可口，在物资紧缺、点心都是奢侈品的年代，这就是过年时的“点心”，在父母走亲访友，不能及时给我们做饭的时候，我们可以用来充饥。
　　母亲还有一道绝活儿：自制香肠。为了节省开支，而又方便待客，母亲会在二十七、八的时候，下班回来，用自家鸡产的蛋加淀粉，摊成薄薄、圆圆的鸡蛋饼，直径大约15-20cm，晾凉之后，将自制的肉馅均匀摊上薄薄一层，周围留一圈小边，从一头卷起成卷，两头及余边抹上稀释的淀粉封口，上锅蒸熟，那香气，令多年以后移居北京的表姐念念不忘，而我，独衷蒜香烤肠，因为里面有童年妈妈所做香肠的气息。
　　父亲当然不会示弱，他的绝活是将入冬攒下的肉皮煮成皮冻，这个活儿很麻烦，需要先将肉皮煮熟，刮尽皮表残留的毛和皮下的脂肪，将处理过的肉皮细细切成细小碎块，再小火慢熬，这时最考验厨师的经验与技术：时间短了，水份大，皮冻过软，切时易碎；时间长了，水价少，皮冻过硬，口感不好，但父亲总是恰到好处，而且还会分出清冻（不含肉皮，纯净透明）、浑冻，清冻在出锅前会倒入打散的蛋液，产生蛋花，浑冻中偶尔会稍放酱油，有些色彩，不管清冻还是浑冻，用时不管是蘸料还是直接吃，其口感凉凉软软，舒服的感觉直达心底。
　　还有年三十早晨的大米饭炖鱼，即使在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对于守着呼伦湖的我们是没有短过鱼的，但似乎没有哪一顿鱼，是大年三十这条鲤鱼的味道，或许，这里除了平时的各种佐料外，还有父母对生活、子女、未来满满的希翼！
　　只是，后来，我们各自成家，成员少了，过年不再需要准备那么多了；社会发展，以前过年时才吃到的美味也成为平常百姓日常的吃食，餐厅、酒店也多起来，有很多人家甚至将年夜饭搬到了酒店……“年香”满园的感觉就再也找不到了，在女儿17岁的时候，我心血来潮，依照记忆里妈妈的样子，做出了自制的香肠，从没有看到我“露一手”的女儿见了，大呼“周家的基因太强大了！妈妈居然能做出这样的美食”，那一刻，我瞬间泪流满面：父母让我有了一个充满希望与祝福、一个满满的家与爱的味道的“年”，而我，却没有将其传承给儿女，不知道女儿到了我这个年岁，会以什么来表达她记忆里的“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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