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晓庄 ll《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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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味
——即将忘却的记忆
晓庄
腊月二十七一大早，卫东大队第二生产队郝大壮家的小三子，正在饭屋里一边看书一边烧火……小三子是高一的学生，年假在家，帮娘做些家务，顺便看点小说，象《金光大道》、《艳阳天》……有时还偷偷摸摸地看些象《西游记》、《水浒传》之类的禁书……小三子上边还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他们都没进过学校门，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小泥腿”。大哥已二十六七了，媳妇还没着落，这都快把娘愁死啦！“哎哟……你傻傻的捧着书在想什么呢？火要烧着大腿啦……”娘在饭屋门口喊到。小三子向灶底续了续柴火，一手拿着书，一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出来，很拘谨地站在娘的跟前。“今晚你大大，还有你哥哥姐姐他们出伕就要回来了，可家里一点年货也没有准备，真急人！”娘说着，随手将散乱在眼前的头发向后顺了顺，又直了直微驼的身子。“今天是公社年集，你得去置办点年货”。“我自己去？”小三子问道。“他们都没回来，就是回来了也指望不上，他们又没有去过公社这样的大地方！你在那里上学，街店熟，又识字儿。娘在家还得推磨、轧碾、蒸窝头儿、洗衣裳……都虚岁二十的人了，这点事还办不了？”娘说着便从大襟棉袄里面摸出一些钱和票证，塞到了小三子的手里。“买得零碎，有的还得要票。洋火、洋油我在大队门市部里买就行，其它的你得上公社去买。忒零碎，光凭脑子你也记不住。你会写字，拿个笔记记。”小三子将手中钱和票放到棉袄里面的深兜里。“装好！不要弄丟了！”小三子将别在衣服口袋上的钢笔摘下来，又将书放在香台上，他摊开左手，右手握笔，做好了记录的准备。“买得东西真是太碎气了”娘重复着“洋胰子、羊肚子手巾、洋瓷盆，对了，你们年轻，爱听歌，再买个洋戏匣子吧。都该谈婚论嫁啦，还穿着带补丁的衣裳。扯上几身斜纹布，让你二婶子打个夜战给你们za出来，过年好穿。”小三子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带补丁的棉裤。他一边听一边记，并不时地抬起头来看一看满脸皱纹的娘。“再扯点白洋布，好给你大哥娶媳妇套盖窝用。”小三子心中暗想，大哥的媳妇八字还没一撇呢……“还有，你们兄弟姐妹每人再买双蓝网鞋，打小还没穿过买得鞋呢！”小三子又下意识地看了看穿在娘脚上的那双棉鞋——鞋面都破损了，乌棉絮露在了外面。“您和我大大也都买一双吧！”“不行！光置办这些东西，钱和票都还不够呢。昨天我觍着脸和你六婶说，过年添置东西，你还得帮忙。你六婶子很爽快地答应了，说，你什么时候用就什么时候过来拿。这不，一霎儿我就过去。”六婶子嫁过来还不到一年，还没有孩子。她不但人长得好，心眼也好。在这不足一年的时间里，我家没少得到她的帮衬。六叔是退伍军人，转业后被安置在煤矿上，下窑挖炭，每月有三四十元的收入，每隔几月还能领取一套工作服。另外，家中柜子里还叠放着几套退伍的服装。再加上还没有孩子，所以开支就小，钱、布票、火柴票、煤油票……就有了节余。“小三子，你在家里等着，我去你六婶子家”。“娘，买这么多东西用什车子去？”“咱家不是有小推车吗？”“我不用！咱家离公社三十多里地，什么时候能走到？再说，我已是个高中生啦，还推个小推车？俺六叔今天不是歇班儿吗，他的洋车不是闲着吗……”。“我的孩儿，那洋车可是你六叔的心肝宝贝儿，借洋车恐怕……”还没等娘说完，小三子的双眼已经发红了，喃喃的说：“那我……那我……不去啦！”“不去咋行？好孩子，听话。只要上出学来，咱也象仇文豪一样去留洋，骑什么自行车！咱坐飞机、坐’两头挺’！”小三子想，还留洋，连学也不兴考，即便兴，我也不留洋！仇文豪是方圆百里惟一的留洋博士，建国之初学成回国，八、九年前曾荣归过故里。那是初夏的一天，一辆“两头挺”——上海轿子，向卫东大队部方向飞驰而来，车后腾起了滚滚黄尘，黄尘里一群孩子在拼命地追逐着……车还没停稳，四周已围满了人，大队长也早已等候在大队部门口。从车上先下来了三个陌生人，他们分别是地、县、公社的干部，最后下车的便是留洋博士仇文豪……周围的人们都直着眼、张着嘴、流着口水……过了几年，不知什么原因，有一天，仇文豪被两个基干民兵押着回到了卫东大队。先开批斗会，随后便游街。他头上戴着高纸帽，脖子上挂着写有“流氓犯”的大纸牌，并且嘴里还不停地发出“我是流氓犯，都不要跟我学”的凄惨的声音。人们朝他喊口号、挥拳头、吐口水……知情人私下议论，活该他倒霉，你搞啥不好，偏搞什么种猪培育，还得了个什么外国的奖……小三子呆呆地、傻傻地站在那里。“现在播诵梁效的文章”这时，传来了高音喇叭的声音“……彻底打倒资产阶级学术权威……”小三子不禁打了个寒颤。看到这些，娘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敢忙说：“你等等、你等等……”便快步走出了家门……小三子飞身跨上自行车，急速向公社方向驶去……“慢一点，别摔倒了！”“别忘了买几朵花，买几挂爆仗！”“还有洋钉子，洋灰！”……不一会儿，小三子的身影，连同娘的喊声及偶尔响起的鞭炮声，便消失在咋暖还寒的初春里……
刘光明（晓庄），男，1963年2月生，大学本科学历，中学高级教师，山东省心理健康协会会员，泰安市作协会员。作品主要发表在地方报刊及网络平台。投稿须知1.所投稿件需是本人原创，尚未在其他平台发表过。因稿件著作权引发的纠纷，由作者自行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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