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篇巨制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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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铁岭 费炳勋 王宏民)
一部“吹”出来的鸿篇巨制 ——铁岭《书院门1991》成书的前前后后
文/王宏民
大凡熟悉铁岭的人都知道,他有个可爱的缺点:爱吹牛。
譬如你这样问:“铁岭铁岭,最近生意咋相?”他立马会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唉,再别提了,净赚一个亿!哎呀呀,数钱把人的指头都数得抽筋咧!”言语之间,脸上还作出一副东施效颦式的苦恼状,似乎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赚了一大笔钱!
有人说,如果让铁岭在大搞浮夸风的年代当个人民公社的社长,上报的亩产目标肯定在全国力拔头筹,少说也在上亿斤!这话我信。为啥?不吹牛他嘴发痒呗!
不过话说回来,尽管铁岭吹了大半辈子牛,但终究没吹出啥大的事端来。除了七八个牛场的场长沉着脸三天两头登门索赔外,纪检委从未找他谈过话,法院也从未给他送过传票。何以如此?自古吹牛不犯法嘛!
早在两年前,当铁岭还在全西安市最大的饮食企业——永兴坊供职时,就放出狂话来,说他准备辞职,集中时间写一部“把陕西其他作家能咬死”的长篇小说《书院门》!于是,熟悉他的人都顾左右而相告:快听快听!铁岭又开始吹牛了!
(笔会)
说实话,当时我也没在意——回想与其交往的数十年,啥耸人听闻的大话铁岭没说过?到最后,有几个兑现了?几年前,他对我们几个跟他关系比较铁的朋友说,他在航天系统工作过,跟国家航天局的人熟悉,可以免费把我们几个“发射”到空间站,远距离欣赏一下地球的风采。一想到能被“发射”到太空,大家都很激动,早早就备足了到空间站后的食品和衣物。盼星星,盼月亮,盼来一碗稀糊汤。几年过去了,不但没被“发射”,连发射架是啥样子都没见过!
你说,他的话能信么?再说,写一部洋洋数十万言的长篇小说谈何容易!那可是一座以心血为代价,一个字一个字砌起来的文学大厦呀!若没有一定的创作经验,没有丰富的生活积累,没有充足的创作时间、没有谋篇布局的结构能力,没有“坐家”的定力和耐得寂寞的毅力,是绝对难以完成的!虽说几年前铁岭曾出过一本中短篇小说集《城里城外》,而且在朋友圈反响还不错,但那都是多年来零敲碎打积累起来的作品,其创作也是分阶段完成的。现在,他要一鼓作气整一部数十万字的大部头作品,能行吗?为了不打击他的积极性,听者都顺着他的话,嘴上说:好好好,期盼着你给咱放颗卫星!心里却在说:哼,别吹了!小心牛场的老板再找你麻烦!
我原本也以为他是在说大话,充其量给嘴过过生日而已,没想到过了一段时间,他真的辞职了。不过,再没听他提过写一部“把陕西其他作家能咬死”的长篇小说的事。听烦了他吹牛的朋友们长舒一口气:吁——铁岭嘴上总算把吹牛的瘾过了,今后该干啥还干啥去……
(右起王宏民 康铁岭 )
冬去春来,光阴荏苒。弹指之间,距离铁岭“创作宣言”宣告之日已经过去了八个月。一天,铁岭忽然在他家佛堂秘密召见了我。不等我坐定,就很神秘地从里屋抱出一大摞十六开的简装笔记本,不无激动地告诉我,他的长篇小说《书院门》已经写完了,这是原稿。
仿佛忽然得知我家那只小公狗生了一窝狗崽,我闻言暮然一惊。问他有多少字,他不无自豪地说:八十万!我又是一惊,心里暗暗说道,妈吔!你这长篇也真够“长”的哟!这分明是在拉洋片嘛!俗话说,锣鼓长了没好戏。这八十万字的长篇小说……看得下去么?
心里虽然这么想,但我对铁岭八个月内在稿纸上生生整了八十万字这一点,还是不胜佩服的——且不说他刚完成的作品能不能“把陕西其他作家都咬死”,仅仅耐着性子用笔把八十万个汉字(那怕是互不关联的字!)一个一个写在这一大摞简装笔记本上这一点,对于铁岭这个坐不了几分钟就着急的人来说,都是一个天大的奇迹!这颇似张飞绣花,需要多大的毅力和豪狠哟!
我拿起笔记本逐一翻了一遍。只见那有行无格的页面上用钢笔密密麻麻地写着一行行还算耐看的“康体”字,总览全稿,居然无一处涂抹和勾划,不能不令人称奇。
(挥毫泼墨中的康铁岭)
我问他下一步怎么办,他告诉我,一礼拜前他新结识的朋友——著名学者、西北大学历史系教授韩养民先生闻知此事后,已自告奋勇地把《书院门1991》的打印稿推荐给了他的一位在陕西人民出版社编辑二室工作的学生。我说,好事嘛,祝贺祝贺!衷心祝贺!没想到他说,稿子已被退回来了。我一愣:咋?质量不行?他说不是,韩教授的学生说啦,东西是个好东西,但还是有些粗糙,让我找个人好好改一下,再送给他们。我寻思了了半天,跟上次一样,这个忙还得请你来帮。
我一听暗暗叫苦:天哪,你就饶了我吧!你的朋友遍天下,怎么就偏偏看中我这身好劳力了呢?几年前帮你修改你那处女作《城里城外》时,我在电脑前面整整坐了一个多月,眼睛都看花了。这次如果再帮你修改这八十多万字的“巨著”,还不把我的眼睛看“牺牲”!再说,这次修改和上次修改大不相同。如果说上次主要任务是校正错别字、修改病句、压缩篇幅什么的,那么,这次则需要调整结构,增删内容,理清脉络,统一风格等,相比之下,修改错别字和病句反在其次了。我这个已六十有五,精力已远不如从前的人,能胜任么?所以,当时我很想婉言推掉,但脸皮太薄,实在张不开口。再说,咱一个穷书生,除了帮人改改稿子,把一般作品修改成名著外,还能给人帮上什么忙呢?于是,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硬着头皮接下了这个苦差事。
修改过程中铁岭很有意思,三天两头打电话。一会儿问:改到多少页了?怎么样?震撼吧?你放心,更精彩的还在后头哩!哎呀,我都想不到我还能写得这么精彩!一会儿说:你把我稿子中那些性描写千万不敢都删了噢,全凭这赢人哩!我说,你放心,你这些“得意之笔”我会适当保留的,但一定要严加改造,彻底扭转你笔下自然主义的倾向,否则成了《金瓶梅》了。他说,行行行!你看着办吧,咋好咋改!
说心里话,开始修改铁岭的“巨著”时,我心里的期望值并不高。我不敢奢望他第一次写就的这部长篇小说会比他当初的《城里城外》写得更好,更不相信他这个从未写过长篇小说的人会无师自通,创造奇迹。然而,当我在电脑上刚草草翻阅了前面的十几页后,一下子目瞪口呆——虽然错别字连篇,病句比比皆是,一些地方还存在明显的硬伤,但扑面而来的那浓郁的生活气息,生动鲜活的人物性格,引人入胜的情节以及独特的叙事风格,一下子就把我抓住了。再往下看,我已渐渐地忘记了自己是在帮铁岭改稿,而成了一个读得津津有味的读者。随着铁岭生动的叙述和描写,我不由自主地走进了改革初期的书院门,与那些整天为生计奔波的各色人等同思考,同忧愁,同笑、同哭、同爱、同恨、同怒、同悲、同饮茶、同喝酒……
我迫不及待地朝下看,以致忘了校正那些该及时校正的错别字。等到猛然觉察到这一点时,才恋恋不舍地停下来,回过头一一校正那些错别字……
修改过程中,我曾企图亲自动手帮铁岭填补那些没有写到的必不可少的内容,可几经努力都失败了——因为我的文字风格和铁岭的截然不同,无法放在一起,硬放在一起势必会破坏全书风格的统一。至此,我终于明白了一点:羊肉是贴不到牛身上的。无可奈何,我只好让“牛”亲自操刀,给自己身上贴了三万多字的“牛肉”……
经过三个多月的反复修改,《书院门1991》书稿的修改终于初步完成。在电脑上打出最后一个标点符号后,我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当我像放电影般,从头到尾把《书院门1991》里的一切在脑海里齐齐过了一遍后,真切地意识到,这次,这位无人不知的牛皮大王,“吹”出了水平,“吹”出了成就,“吹”出了一部深沉厚重的鸿篇巨制……
(康铁岭在书院门与北京华商)
《书院门1991》以古都西安历史悠久闻名遐迩的文化街区书院门为载体,以家庭遭到变故后来西安闯荡的山区小学教师晏子敬和因红杏出墙而被丈夫赶出来后前来古城西安闯荡的县剧团女演员李雯的遭遇为主要线索,蚕茧抽丝般逐一牵出了改革初期在这条古老街区谋生的五行八作各色人等以及他们的生命轨迹和生存状态,通过他们不同的经历、不同的命运,真实地折射出我国改革初期社会变革不可阻挡的趋势,泥沙俱下的乱象,计划经济走向市场经济的阵痛,书画市场的混乱,真与假的对比,善与恶的博弈,美与丑的较量,灵与肉的挣扎,以及大潮之下那些唯利是图者道德的沉沦和人格的嬗变,从而以粗犷的笔触,绘就了一幅丰富多彩波澜壮阔的古都西安市井风情的清明上河图。
面对铁岭制造的这块足以闷倒任何歹徒的“厚砖头”,我震惊之余深感纳罕:这八个月来,这家伙酒照喝,肉照吃,车照开,牛照吹,生意照作,朋友照交,一没玩蒸发,二没玩失踪,整天在人面前晃来晃去,既没见他“衣带渐宽”,也没见他“为伊消得人憔悴”,满面红光,膘肥体壮,一天到晚欢势得像打了鸡血,怎么一不留神他就整出了这部如此深沉厚重的小说呢?他究竟用什么时间秘密完成了这一大部头的创作?
听了他的回答我才释然。原来自从铁岭皈依佛门,在同一小区租用的一套房子内建了佛堂以来,每天早上五点半到六点期间都要给佛上香换水,点亮蜡烛。此时,红尘未醒,万籁俱寂,而人的精力又最旺盛,头脑也最清醒。他辞职后,正是利用这段黄金时段,每天伏案两小时。写到八点左右,早餐一咥,又满世界疯张去了。为了不使思路中断,他甚至外出旅游时都带着笔记本,一旦有空,就写上一段,回家后再接着写。俗话说,积沙成丘,集腋成裘。就这样,在启明星的陪伴下,在那尊请自尼泊尔的佛像的注视和监督下,这位大碗大碗喝酒、大碗大碗吃肉的佛家弟子,悬梁刺股,呕心沥血,历时八个月,完成了他在文学道路上的一次马拉松。
铁岭之所以能写出如此深沉厚重的发轫之作,应该感谢当初他在书院门创业的经历。当年,若不是他在书院门开了三年影楼,跟书院门那些各色人等同处一街,朝夕相处,绝不可能在《书院门1991》中把那些三教九流写得如此生动鲜活!
我曾跟铁岭开玩笑说,有了这部足以让你家祖坟冒青烟的“巨著”,家乡商州市那些熟悉你的人,将会一反过去对你的印象而对你重新定位了——既不是什么今儿搞建筑明儿养鸵鸟的民营企业家,也不是什么一见面就说我请你喝烧酒的社会活动家;既不是什么动不动就问“你哪儿不舒服?我给你放血”的“蒙古大夫”,更不是刚学会正确使用毛笔就四处给人题字的“书法家”,而是一个为文学而生的浑身上下都充满文学“细泡”(胞)的作家!他听了后笑了,笑得很天真,也很灿烂……
铁岭这一步迈得太大了,杀入文坛的速度也太快了,以致人们还没做好迎接一位横空出世的“文学大家”的思想准备,甚至连鼓掌的手还没来得及掏出来,铁岭就倒背双手,打着饱嗝,迈着方步,睥睨着左右那些已经成名的和正企图成名的作家,悠然而上。还边走边感叹:唉,高处不胜寒哪!一个没有对手的作家是多么的孤独!
铁岭是个性情中人,敢说敢干,敢爱敢恨,敢喜敢怒,敢吹敢煽。但他也是个地地道道彻头彻尾的人来疯,见不得半点儿表扬,一表扬就激动得不知东南西北了。上次著名评论家李星老师看完他的《书院门1991》后,当面夸他是“商洛才子”,铁岭的嘴一下子笑得扯到了耳朵根,后来到医院缝了几十针才恢复原貌。所以,各位读者切记:你读完《书院门1991》后,即使你打心眼里觉得它真的“把陕西其他作家能咬死”,在铁岭面前也绝不能实话实说!如果他笑眯眯地满怀期待地问你:你觉得写得咋样?你要装得很矜持地说:这个嘛……还行吧。否则,他一激动,再次笑扯了嘴,麻烦就大了去——不是铁岭缝不起嘴,实在是原材料难觅呀!
2018年12月22日草就于长胜街广电小区寒庐
(商洛群英会)
作者简介:
王宏民,陕西洛南人,1953年生,1982年毕业于西北大学中文系,陕西电视台总编室主任编辑、国家二级编剧,多年来在省内外报刊杂志发表小说、散文、诗歌以及影视文学剧本三百余万字,先后在央视和陕台播出其创作的电视剧、电视专题片、戏曲小品、喜剧小品四十余部,多次荣获星光奖、金鹰奖、金狮奖、文华奖以及广电学会奖等国家级奖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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